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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茨】安倍晴明之死(上)

致郁系,分上下。

微含酒茨,晴博元素。(Tag我就不打了)

不要算年龄,不要在意时间线,我也不是很清楚,数学不好。


——————————

 

 

安倍晴明的逝世,正巧落在冬至前几日的晚上。

 

八百比丘尼最后一次搭着他的脉,将那条纤细的手臂放回被褥里,然后对所有人摇了摇头。那日无风无雨,月明星稀。大天狗最后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阴阳师,第一个走出了屋子。

游廊的角落里,酒吞童子依旧饮着酒,身旁有茨木童子作陪,却也不甚言语。

 

人与妖之间,跨不过的终究是那生死大限。

他并非晴明召唤出的式神,茨木童子也不是,但若晴明一死,酒吞童子则会归于虚无。

式神本就是寄托在纸人上的妖力所化,又因玄门妙术承载了妖怪本体的音容笑貌,说到底却也仅是一纸符文维系的契约罢了。

人死灯灭,又何介谁的芯更长。

他就这么站着,隔着纸门中透出的灯火,遥望着远处的二人。月光朗朗,声音全在屋内。直到里面的小妖怪们陆陆续续地出来,女妖面带泪痕,长队以青行灯轻掩屋门做结。

 

“怎么样?”

“一明一灭一尺间。”

她坐在灯上轻翘着腿,轻声慢语掐头去尾地以立花北枝作答。

话正说着,屋内忽得一声响动,只听得有人喊了一声那位名震平安京的阴阳师的名字——然后一切都回归寂静。

没过多久,门开了。

——是源博雅。

院内人头济济,如今徒留半地纸人随风起。

他望着空荡荡的院落,走向了樱花树下的石几,看着那上面铺陈着沾染了雪水而未干的书卷,十分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才渐渐抽泣了起来。

那是大天狗第一次知道,那个年过而立的阴阳师也能哭得那样撕心裂肺。

灯终究是灭了。

 

 

冬至那日,暖阳微拂。

晴明的后事交给了青行灯一众夜行妖怪打理,大天狗着实未看几眼便早早歇下了,再出门时才发现茨木童子竟较昨夜未移动半分,怀抱酒碗靠在廊边沉沉睡去。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冬日,那四个阴阳师围坐在炉边,谈笑风雪。

晴明闲来无事画了张符纸,召出了狸猫一只。神乐嚷嚷着说她也要画,不料红光一闪,便召来了青行灯。之后,博雅召唤出了茨木童子,八百比丘尼召唤出了大天狗——都是些大妖怪。晴明不信邪,又在符纸上堪堪写了好长一串,念过了咒后还觉不爽,大喝一声,这个寮便连得大江山的鬼王一并召来了。

 

那是大天狗到来的第一日,也是所有大妖怪到来的第一日。晴明的寮在此之前仿佛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大天狗本是喜静的妖怪,那一日却也不得不随着所有人闹一通。

当然,闹的人也并不是他。

那既是他成为式神的第一日,也是他与茨木童子同席而坐的第一日。虽然早对这位大妖的好生事端有所耳闻,可见到其人才发现流言多有出入。他好听渡船春雨至,风吹芭蕉雨打盆;茨木则不然,他喜见血意染红林,枫叶如火浸河川——如果除却他对酒吞童子非凡的执着的话,仅此而已。

即便是到了现在,大天狗也依然不懂茨木对于酒吞那种近乎迷恋的痴狂,虽然他们已然共事多年——就如同对方也不懂他的大义一样。

近十年间,他们有过数个酒后的夜晚,月随残梦天边远,淡起茶烟。

那个白发的大妖怪朱角镀着月光,神色微醺,一脸神往地望着庭下积水空明,旁若无人地说着酒吞童子的好。大天狗曾问他为何要心系那个醉心杜康的男人,对方却只问他又是为何舍身于大义的。茨木每说一条酒吞童子直得追随的理由,大天狗就能回他一条理应投身大义的理由,二人离得虽近,谈的东西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刚到晴明寮内的日子里,大天狗的确表现得甚是孤僻。

无人敢近其身的日子想来也是存在过的。

彼时黑晴明之乱刚平息不久,那爱宕山的妖怪本已恢复神智,却带着无穷无尽的罪孽与愧意被召唤到了昔日敌手的面前。

把酒言欢,总不是他的场合。

“不进去吗?外面冷。”

总是眉间带笑的阴阳师披着袍,由屋里向樱花树下走来。

“字写得很好。”

两个人站在石几边,都低头看着台上铺开的纸砚。

晴明精善草书,闲暇时总见他在樱树下的石几边墨韵轻旋,飞花中眼含秋水,出来的字却是锋颖纤悉,字字飞旋,古意溢目。

屋内还喧闹着,暖气袭人。大天狗看了一会儿,便见晴明跪在了雪中,随即提笔写了些什么。

 

八年前,不败的樱树下,晴明赠了他一幅字。

——山锐不高,水狭不深。

 

 

那晚,许多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也正是从那次开始,大天狗的醒酒茶变得供不应求。

大江山的白发妖就是最后来向他讨茶吃的。酒桌上吵吵闹闹的大妖怪微醺后却安静了不少,只在廊边与他并排坐着,看着远处的酒吞童子与红叶在树下闲聊。

这大妖不待见枫叶林的女鬼是人尽皆知的事。红叶追随晴明在前,酒吞与他受召在后,这一寮的式神中,唯有鬼女红叶不是以纸人为托的,面对大江山鬼王的追求,竟是心甘情愿地入了阴阳师的门下,任由一个人类摆布。

茨木尽了一杯茶,“啪”地把茶碗拍在了廊上,引得大天狗不禁侧目。

“吾友今日之颓势,皆拜鬼女红叶所赐。”

大天狗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茶碗中还剩着薄薄一层,喝了又太少,留着又嫌多。

“现在被安倍晴明召来做式神,那女人还是阴魂不散……”

“你又在不满什么。”

大天狗在爱宕山上时自然是对这段纠缠不清的情事略有耳闻,故事中却不见茨木童子的身影。他为炉上的壶内添了水,看这大妖话又多了起来,想必酒是醒得差不多了,回头却只见茨木恰好失神的那一瞬间。大江山的二把手远望着树下同样以红加身的二人,明明已是深夜,却恍若看见了沉思往事立残阳的悲凉。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大天狗慢声说完,只觉得此情此景说给身边这位大妖怪听正合适不过,说完却忽得发现好像也打了自己的脸。水在壶中“咕嘟嘟”地响,他侧过头看了茨木一眼,见对方却也看着他。那是一个很微妙的时刻。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在寒夜里如忽得一夜春风来,两个人突然间就莫名其妙地笑了。

这话无论对谁都着实说得太露了些。

他们不自觉地在对方的笑里越笑越开怀,终是引得其它式神纷纷侧目,却也不知道两个初识的大妖怪在笑什么。

 

大天狗为两人的茶碗中添了茶。

那时候茶叶飞旋飘舞的样子,并不比如今飘在茨木酒碗中的纸人轻盈半分。

 

 

晴明的后事很快就办完了。

他的寮本就不在闹市附近,丧礼上来的人也是寥寥。除了皇宫中派来慰问致哀的使节,期间便只有鬼使黑白前来拜访过。

人走茶凉。

偌大的庭院,竟真的如倒闭的万事屋一样冷清。

前来传送口谕的使节宣召完后还不忘提醒源博雅,清和源氏新诞一名男童名曰“赖光”,他理应前往致贺。明明只是一张洒金的薄纸,却宛有千钧重,压得博雅的手忍不住在风中发抖。

 

旧去新来。

 

先前姑获鸟归无时的华裳还被樱花妖整齐地叠放在房中,想当年晴明为得这一套行头发动全寮的人费了不少功夫,如今却无人穿戴。

大天狗问八百比丘尼什么时候再召一些式神来,不曾想却被博雅听见。对方只是僵着脸,深深看了他一眼,却见茨木童子也在一边,神色若常,于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把阴阳寮维持下去是神乐的意思。

平安京中暗流涌动,风云诡谲,新的四神结界尚需三年才能稳固,京中若无人镇守操持恐要生变。

 

比起源博雅,茨木童子在酒吞童子归无后倒是并未见如何消沉,只是两个人话都突然少了很多。无论是狸猫还是酒吞,晴明都一并带走了,连着美酒一起。

白发的大妖依旧照常在晚上来大天狗这里喝茶,只是如今用来喝酒的时间也以茶代酒了。

 

“今晚去百鬼夜行看看吗?”

冬至,京都中鬼节的惯例今年依旧落不下。大天狗原以为茨木会至少犹疑一下,没想到对方很快就答应了。

鬼市前街依旧热闹,一帮三流阴阳师一见到两个一同出行的大妖,便迫不及待地意图从他们身上打下一些妖气的碎末儿,大天狗团扇轻摇,投向二人的纳豆便全被一一挡开。入了鬼市,便若人间闹市一般繁华,烛火昏黄,到哪里都是连成一片,暖洋洋地,却沁不进骨子里。

两个人并排走在百鬼之中,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

“都是鬼啊……”

大概过了几百年的时间,茨木才叹了一句。

“看来你还是喜欢人间的闹市。”

大天狗记得他刚到晴明寮里的时候便是带着一身戾气,脱不去大江山杀人如麻,以见红为乐的传统。

“人间有山有水,有佳人美酒常伴左右,有数不尽的愚人供我们享用——”

“——哦,还有你的‘大义’。”茨木微微一笑,侧过头看了大天狗一眼。

“那去人间玩吧。”

“不怕我吃人?”

“我与你同去。”

 

人类怕在冬至的夜中出门不是没有道理的。大天狗随茨木走在路上,见他化作的女子腰如约素,前襟大开,皓质呈露,双峰欲出,承着各种投过来的目光,恍惚间竟觉得迎面走来的妖魔鬼怪比人还多。

 

“你变成这样竟是带我来吃花酒。”

“不然呢?”

他端着酒,从窗外看向楼下的歌舞升平。包间外人影来来去去,污言秽语好不放荡地被如数隔在了门外。

“喝酒总要有下酒菜的。”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就便有扣门之声,来人又是哪个颇有来头的纨绔的侍从,想邀美人共饮。

 

“她不去。”

茨木调笑似地看着大天狗迫不及待地回绝了那人。

 

“——不过可以请你家少爷到我这儿来坐坐。”

美人笑意盈盈地接到。

楼下丝竹乱耳,大天狗看着茨木的笑,脑子里嗡嗡作响。

 

来人显然并不想看到出现在美人身侧与这个场合格格不入的大天狗,但这并不能阻碍他迫不及待地扑向茨木的眼神。

大天狗自饮自斟地看着楼下,一杯又一杯,直到坐在对面的美人柔情绰态地将胸脯贴上了那个男人的身他才回神,瑰姿艳逸,媚于言语。眼看着茨木的鬼手已抚上那男人的心口,他才将团扇往桌上一拍,桌另一头的茶碗被一阵疾风打在了美人的手上,酒水应声翻在那男人的衣服上。

“哈呀……让姑娘见笑了。还容在下去换身衣裳,去去就来……”

茨木冷冷地看了大天狗一眼,后者仍醉心楼下的一片吵闹,喜怒不形于色。

“妾身可以等。”他笑脸盈盈地站起了身,却在男人刚跨出两步的时候拽住了他的手臂,往回一扯——那纨绔便已被按在了坐榻上,心口五指没入。

 

茨木低头,脖颈已然被那熟悉的团扇的长柄锁住。

“放了他。”

“就算我现在放了他,他也活不了。”

大天狗低头看着那个被茨木掏心的男人,织金的衣冠已被他口中如泉涌一般吐出的鲜血浸没,即使如此,他手中的扇也并未退让半分。

“今早红叶走了,你都未曾注意。现在却在这里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愚人的死活。”

“草菅人命,本非大义所能容。”

“呵……大义?”

大天狗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的鬼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慢慢没入那男人的心口,又极其缓慢地曲起了手指,那个男人面目扭曲地张大着嘴,却是在叫出声前就已经断了气。他就这么看着茨木,慢慢地掏出了那个男人的心,握在手里。

“这就是你的‘大义’么?真小啊。装得下这个人的命,却容不下我。”

“八年,若你非式神之身,想必早就杀了我了。”

 

他带血的手挥开了大天狗的扇柄,丢下了那颗血肉模糊的东西,春光暖响中径自离开了。

 

过去的世界在崩塌。

安倍晴明的死,无意中让他似乎离茨木更近了些,但又模糊不定。

 

 

正如茨木说得那样,红叶当真是走了,走得决绝,却又在意料之中,好像只有大天狗不知道。

没有任何缘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晴明不在了,她自然也没有非留在这里不可的必要。临行前,她曾问博雅是否要以纸人召她留在身侧,以便在日后分忧,却被博雅拒绝了。

这个活得艳丽,爱得炽热的女鬼,就在一个冬日的清晨,无声无息地走了。

 

转过头来第二年,京中大局已定。寮内的式神又被一点点地召了出来,樱花妖再次与桃花妖住在了一屋,姑获鸟一来就穿上了新衣服,神乐也已出落成了碧玉年华的大姑娘。

就是在这个时候,源博雅走了。

他给神乐与八百比丘尼各留了一封信,一个式神都没带走。

 

狸猫有酒,极粗糙极烈的酒,不比酒葫芦中的女儿红,也不比梨花醉。

 

茨木仍时常与大天狗话茶。

去年冬至那一夜发生的事情,谁都没再提起。

他们眼前的路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但大家好像都不慌张。晴明留下的不败的樱树,让这庭院似乎也抵挡了时间洪流的冲洗,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

 

时间足够慢,慢到茨木能一天向大天狗约三五次架,当然大天狗能应他一次已是难得。两人每每开战,总要把庭院中搅得天翻地覆,直到雪女把两人一并冻住才算完结。大天狗曾远远地看见刚解冻的茨木身子上还沾着冰水,与神乐闲聊着,披着浴衣坐在廊下,等他刚煮上的茶。

朝夕相处了八年后,他才开始想那双金色妖瞳应有的样子,若真从他初识恶鬼的时候算起,那已有千年。

 

也是在这一年,年末的时候,神乐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大天狗正在樱树下的石几上写字,茨木正坐在一边看着他。突然间,一个少年便冒冒失失地喊着神乐的名字闯进了门,看到了落樱下背展黑羽的男人与朱角鲜红的白发男子,不禁晃了神。不过只揉一眼,便见樱树下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只不过是两位容貌惊人的男子坐在樱树下罢了,想必是落樱迷人眼,让他错看了。

 

三年后,神乐与这位男子成亲了。

男子虽是商人之子,却并非什么豪门显贵,也不知道神乐有个醍醐源氏的哥哥。他将八百比丘尼认作神乐同父异母的姐姐,自然也不知他俩的亲事本该在两年前就说成,神乐却是拖着,说要等一个人,等了一年也没等来。

神乐的婚宴,八百比丘尼最后只带了大天狗和茨木去。青行灯原本也是要去的——如果不是她死活不肯下地的话。

 

时间当真是变慢了。

 

寮内的阴阳师只剩下了八百比丘尼一人。

这个曾经与八岐大蛇暗通款曲,一心求死的女人竟真的安安分分守在了这个被所有人遗弃的阴阳寮里。

时不时地,喝茶的队伍从大天狗和茨木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从八百比丘尼开始说她百年间的所见所闻之后,就加上青行灯变成了四个。

京都安定,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日子会在什么时候走到尽头。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距离晴明逝世已有十二年。

无限天地行将绿,暖风拂面,绿不过杯中嫩茶。

一行四个人坐在廊边,却只有青行灯在搭八百比丘尼的话。他们正听八百比丘尼说着她出生那个村庄的事情,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她原是个迷糊的人,很迷糊的那种,难怪能蠢到吃了人鱼肉。

茶又尽了一轮,大天狗回身去取廊角的茶壶的时候,才发现茨木原先坐着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片纸人,纸角随风微扬。

 

 

源博雅的事,谁都没告诉神乐。

 

 

茨木归无后,房间是大天狗整理的。

茨木的东西并不多,唯有案几上的一只酒碗,里面放着一个纸人,满布折痕,染透了人血。

这是他的大义啊,他想着。

 

那个下午,他对八百比丘尼说,他要走了。

八百比丘尼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说,茨木不在了。

他作为式神的大义好像已经看到了尽头,剩下的,就留给爱宕山上的本尊吧。

是啊,很多人都不在了。

回忆啊,挨着碰着,都是带刺的花——这个道理遍体鳞伤的她应该再明白不过了。

那最后一位不老不死的阴阳师点了点头,便从召唤室中取了黑色的符纸给他——那一纸契约上,只是堪堪写了一个“忘”字。

 

 

本思已忘怀,徒留吾身,莫非君之遗物。

 

 

大天狗想了一天,终于在夜里想出了五年前他应回答茨木童子的话。

春日的暖风,将夕阳吹落,留下夜色如幕。

山锐不高,水狭不深。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的大义终究是太小,只照得亮一屋,一人,两行故人绝笔。

 

 

安倍晴明逝世后的第十二年。

八百比丘尼大清早地没能再吃上大天狗烧的茶。

 

他的屋内,只留了一张被撕成两半的契约符纸,一封信,一幅字,和一片纸人罢了。

 

 

 

 

——Tbc ——

 

 

 


后篇请走:

《安倍晴明之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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